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农村狗友

来源:珠江时报2025年07月04日    

◎林茵

许是属狗的缘故,我和狗总是特别亲近。

生活在城市里的狗,大多稚气、亲人,性情与孩童极似,相处起来比较轻松,当然也容易闹腾。而农村的狗,普遍显得严肃一些,走起路来虎虎生威,偶尔在村道四目相对,我也会有些许紧张。

尽管农村的狗看上去没那么好相处,我却更爱它们。或者可以说,我偏爱中华田园犬,因为如果你能读懂它们,你便不可能察觉不到它们举止之间自然流露出一种保护欲。

小时候我爸妈工作忙,时常把我放在农村,那时我的小伙伴就是各家各户的狗。久而久之,我摸索出与中华田园犬的相处之道:一是要尊重它们的领地意识,二是多和它们的主人套近乎混个脸熟。做到这两点,你便和狗狗成为了“点头之交”。要是想成为“至交好友”,那也不难,只要真心待它们,偶尔给一点吃的,哪怕是你啃完鸡翅的骨头,它们也会把你纳入保护对象之中。

幼时我有一条大黑狗好友和一条大黄狗好友。阿黑和阿黄平时领地意识很强,经常会吠叫,但它们总愿意温柔待我,时常是上一秒对其他人低吼警告,下一秒便锁定了人群中的我,远远就摇着尾巴哒哒哒地向我走来,用身侧不算柔软的毛发蹭蹭我的衣裳,随后便稍稍低头示意我摸一摸它们。此刻,摸着狗头的我仿佛已是一位技艺精湛的驯马师,牵着自己驯服的两匹烈性宝马,在马场上潇洒地行走,接受四面八方投来的艳羡眼光。只是大家都没有料到这驯服的方法也是如此简单:我喜欢投喂小狗,而牙齿没长好几只的我啃出来的鸡翅骨总挂着不少肉。

后来阿黑和阿黄岁数渐渐大了,走路费劲了许多,但尽忠职守的本能已经被祖祖辈辈刻在了基因里,它们还是会趴在家门口看着门,每当有陌生人经过,它们还是会支起身子冲着门外吠上几声。直到阿黑和阿黄老得视力和听力都减退了,主人担心它们误伤他人,不得不用铁链把它们困在一处。但它们也还是能分辨出我的气味,睁开浑浊的眼睛,冲我摇尾示好,即使在上学的我已经很少回来了。而我的牙口这会儿也长好了,但带肉的鸡翅骨还是照旧,毕竟也是一起长大的发小,这总角之交的情谊岂能变呢?

多年后,我吃起鸡翅,嚼着我用牙齿从骨缝中刮取的嫩肉,还是会想起我的两位发小,想起我们相伴的时光,缓慢的、潮湿的,像石缝里淌过的溪水,平淡中也有情趣。只是偶尔想起那将我护在身后的身影,有点硬的短毛,翘起的尾巴,咔哒咔哒的脚步声,不免有些后知后觉的酸涩。如果时间回流,我希望能给我的发小多洗洗澡、修修指甲。

前年,我又结识了一位农村狗友。它是一条两广地区比较常见的土松犬,身上的毛发大多是白色的,尾巴处夹杂着一些浅棕的毛,一对土黄色的耳朵时常立着,毛茸茸的,摸着很柔软。这是丈夫奶奶家的小白。

我从未见过性情这么温纯的看家犬。第一次见面便热情地在我面前摇尾巴,让我摸摸它,和它握手。如果说这些已经让我微微诧异,那么当我看到它把肚皮摊给才认识了两天的小猫躺时,我确实太惊讶了。

奶奶说,小白已经养了十六年,小时候也是经常追鸡赶鸭,天天对着屋外狂吠。时间长了,它不仅能认出熟人,还能辨识到家庭新成员,甚至热衷于带“娃”,每只领回来的小猫小狗它都视如己出。我一听,觉得这狗更神奇了,它是既通人性又具人性。

某次,我无所事事蹲坐在巷口,小白似乎以为我心情不佳,多次伸手搭在我的腿上,邀请我一起玩耍。我想,这狗真会爱人。

小白对这个家的用心是无需留心觉察的。我们的车才驶进村头,它便早早走出巷子等待;它喜欢去菜园和草丛玩耍,弄了一身泥又特意不进家门免得弄脏家里;它渴望出门遛弯,但总是耐心等候家人忙完活才示意要去散步;它听到鞭炮声会怕得下意识躲去角落,但奶奶进房间了它无论如何都要在楼梯口守着……小狗的爱是如此的显而易见。

那一晚,它如往常一般趴在第二级阶梯,安静地完成了狗生的最后一轮值班,而后沉沉睡去了。

第二天,奶奶推着斗车将小白带上山岗,让小白和它爱吃的东西、喜欢的玩具一起长眠于那块寻好的“风水宝地”里。

农村的小狗,需求少又付出多,人们给小狗一点点的好,它们都要用一生去回报。小狗爱人,总是长久而热烈。人也要学会爱小狗。(作者为佛山南海区作家协会会员、南海新时代首届作家培训班学员)